一代風華錢復談我國外交發展

主辦單位：臺灣大學學生社團 　　　　　模擬聯合國社主題：建國百年談我國外交發展講者：錢復先生（前外交部長‧前國民大會議長）主持人：包宗和（臺灣大學副校長）地點：集思臺大會議中心

由於濕冷的寒風細雨飄搖稍微延後了演講的行程，蘇格拉底廳聚集等待聽講的學生越來越多，在場服務的學生在忙著增添活動座椅，終於錢復先生在包副校長陪同蒞臨會場。同學們歡聲雷動，熱烈鼓掌來歡迎。

包副校長簡短地介紹錢復先生同是政治系校友，也是他的老師；最近獲頒全國十大名人勳章，曾當選十大傑出青年，去年才剛獲頒本校傑出校友。是耶魯碩士、博士，學經歷豐富，在我國外交工作中貢獻良多，足為我校學子楷模。錢復先生在開始演講前先說出在本校讀書時的一則逸事。約莫在50年前，他在政治系也曾主辦模擬聯合國安理會活動，因為那時同學多只會讀書，喜歡參與時事的人不多，報名的人共有14人，連同他自己剛好是15人，只好辦模擬安理會，引起全場哄堂大笑。

輕鬆過後錢復用其一貫平和低調的聲音道出民國百年來我國外交工作環境的艱難和種種經過前人拼上生命安危用血汗換來的偉大成果，讓現場立時鴉雀無聲，凝神靜聽他述說外交工作的大風大浪。同學們頓時沉醉其中。

錢博士指出我國外交有五個不同時期的特色：民國20年以前的外交工作非常困難。因日本恐怕我國統一，時常在我國東北惹事生端蓄意挑釁，製造開戰藉口。而我國南方政府寧漢分裂，北方政府北京、瀋陽各有把持，給了日本很好的機會，藉口南滿鐵路遭到破壞要派兵保護，強佔東北很多地方。要求國際調解十分不易。民國31年我國外交最大的光榮成就是廢除不平等條約。自滿清政府以來約有百年歷史，列強侵略我國嚴重傷害國防與民生種種權益的事情均告解除。

第二大的外交光榮成就是對日抗戰勝利後國際地位提升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讓國人在國際上抬頭挺胸，中華民國與英美法蘇並列為泱泱大國。1971年退出聯合國後，我國外交工作陷入困難，與我國有外交關係的國家只有23個，時常需要外交支援，外交工作左支右絀。

錢復先生強調，在其擔任外交部長期間，提出務實外交政策，多年來政府全力推行，至今雖然尚有一百多個國家沒有正式外交關係，但仍然有政府間實務往來，暢通無阻，讓美國、日本與法國等歐盟國家國際友人非常讚佩，在外交事務上得到不少國際友人的協助，也創造了不少外交事務的奇蹟。錢博士也認為我國外交的發展四個關鍵影響十分重大：

巴黎和會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國際於1919年在巴黎簽定凡爾賽條約。由於德國在一戰前強佔我國山東膠州灣，日本在一戰向德宣戰，戰後亦將山東權益據為己有。當時代表我國參與國聯巴黎和會的顧維鈞大使在大會發表演說達30分鐘，向國聯爭取收回我國山東膠州灣所有的權益，並要求廢除日本在1918年以武力脅迫我國北洋政府簽訂之21條不平等條約，得到全場各國代表熱烈同意與回應。但由於美英法三國代表急於簽訂和約，與日本妥協，沒有答應我國要求。此時北洋政府雖然在日本強力壓迫下，仍然不發指示簽約的電報，顧大使以此為由不在對德和約簽字，因其上有將德國強佔權益轉移給日本的條文；顧大使選擇簽署對奧和約，因其並無這些問題，仍然可以突破簽訂凡爾賽條約。雖然有國際強權打壓，卻也使得我國在外交發展立下可觀的里程碑。

瀋陽事件

日本在1913年藉口我國東北南滿鐵路遭到破壞，要求派兵保護，強佔東北各省。我國向國聯控訴日本派兵侵略強佔領土，國聯派遣李敦率調查團來華，我國派顧維鈞大使為代表，日本則派吉田茂為代表，在調查團來華之前扶立滿清溥儀在瀋陽宣布獨立為滿州國皇帝。顧維鈞在國聯大會發表演說，說明溥儀實為傀儡皇帝，偽滿州國是由日本派遣武力兵員建立，所有統括大權全由日本人掌握，中國並不承認滿州國獨立。他獲得國聯大會熱烈鼓掌支持，日本則暗中表示要威脅顧維鈞大使安全，企圖嚇阻顧大使前往東北。顧維鈞不為所動，聲稱流血流汗在所不惜，幸得東北地方父老密切照顧保護，在國聯李敦調查團於東北調查期間，顧大使能夠平安無事。

李敦來華調查團的報告雖然指出日本確實有出兵東北，但日本指控我國有四個政府（瀋陽、北京、南京、上海）無法妥善協商，最後國聯仍然不承認滿州國之獨立。這個事件也確立我國在外交發展上傑出表現。

舊金山對日和約

1951年簽訂，但由於我國臺北、北京均有政府，故當時沒有代表與會。之後美國國務卿杜勒斯主張中日和約應與臺北的中華民國簽訂，因為二戰之戰勝國是中華民國，日本也發出「吉田書簡」表示同意。

其中中華民國領土部份是指臺澎金馬及將來取得之領土（中文本、日文本），英文本是臺澎金馬或（or）將來取得之領土，指出中華民國憲法隱含有大陸主權。中華民國與日本簽訂對日和約確立了在聯合國之代表權以及擔任聯合國常任理事國之法律地位與資格，我國外交工作有了很大的進展。

中美共同防禦條約

1954年由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和我國代表葉公超簽訂，成為防堵共產勢力向外發展侵略最後重要的一環。葉公超先生原擔任我國駐美大使，在完成這項任務後，有事被層峰誤會，被召回國後不再受重用，投閒置散終老，十分可惜。說到這裡錢先生略帶感傷說出他心底的話，也是他出道做事以來的人生經驗，提供給學弟妹做為參考。他說做人做事成不成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事很難，做人更難。」

一般人總是希望知道別人的底牌，而外交工作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底牌的，說出底牌等於是被抓出去一槍斃命，尤其是外交談判必須要知己知彼，要捉摸對方情緒、個性、喜惡、生活習性等等，投其所好，才能得到好處。外交工作沒有百分之百成功的可能，能夠得到60～70%的成果就很了不起。在不太為難的情況要讓對手能夠得到適度的滿意，而自己本身也能取得所希望的東西，盡量製造雙贏的局面，這就是外交最高的藝術境界。

譬如現在兩岸求同存異，盡量不碰觸對方的底線，工商經濟合作互蒙其利，走的就是這個路線。慢慢地文化教育、法治、民主社會的互動越來越頻繁，臺灣的經驗應該會有櫥窗的功能，對促進兩岸人民和平繁榮的福祉會產生非常重要的貢獻。

錢復特別提到在外交工作的領域中有兩位前輩最讓他欽佩信服的，第一位是顧維鈞先生，第二位是葉公超先生。顧先生能在民初國家多難列強侵略，軍閥割據的艱困環境，尚能以一介書生在外交工作上折衝樽俎，奮不顧身為國家冒險犯難的精神，不但贏得全民的尊敬，也得到國際友人的喝采。顧先生其實堅決反對漢賊不兩立，但為官時不明說。他的回憶錄有13本之多，疊起來高約150公分，有大半個人的高度，是外交工作的寶典，由燕京出版社出版。顧先生活到97歲才離世。錢復博士笑稱自己從事外交工作，要求自己謹言慎行，是從顧先生學來的工夫，並以其為楷模。因為顧維鈞先生31歲就開始在國聯巴黎和會為國擔負重責大任，終其一生在外交工作服務，於立功、立德、立言三方面均有所成。這也顯示出職業外交官必須要充分獲得信任，才能發揮其最大的效力。葉先生是錢復的父執輩，錢先生出任新聞局長時辦公室鄰近葉公超辦公室，因有地利之便，得以不時向他請益。錢復說到這裡也道出一段外交秘辛：有一回美國總統選舉，甘迺迪當選，葉公超先生時任我國駐美大使，奉召回國述職，被問到甘迺迪總統個性如何，葉大使老老實實說出甘迺迪是愛爾蘭人族裔，與中國湖南人一樣愛打仗。這很讓當時的蔣老先生高興，認為對反攻大陸比較有利。葉大使返美後與友人用美語談及此事，被偷錄送回臺北，讓層峰非常震怒，旋被調回臺北，從此不復重用。當時葉公超大使是外交工作的奇才，尤其是對美的外交工作及在聯合國大會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其在美的關係十分良好，努力幹練表現傑出，在國際外交界十分知名。坊間及大眾媒體對葉公超大使曾給與「外交才子」的美譽，也甚得民間愛戴，惜因恃才傲物口無遮攔而默默以終。這些事情錢先生深深引以為戒，從不隨便以一言得罪於人。

最後錢復先生對後學的寄望是：第一、強健的體魄為事業的基本。年輕人要有健康的身體，生活要規律，不要熬夜玩網路遊戲。第二、要忘我（忘記自己），對國家必須無私、無我，並且時常關懷愛護他人。第三、遇事要冷靜以對，詳細分析，不要立刻反應，立刻反應出錯的機會增加超過三倍。第四、不要急於領導別人，要以服務代替領導，對屬下、朋友要關心、貼心，自己能做到的，才能要求他人來做。演講結束同學提出各項提問，錢復先生總結答覆如下：

ECFA是需要兩岸關係良好改善後才可實施。ECFA可以幫助臺灣產品經由大陸運銷到世界各地，也有其政經涵義，可以促進台灣與世界各國簽訂各種貿易之協定。由於國內統獨爭議，會影響台灣未來安全，年輕人接觸統獨核心問題就冷感。欣聞青年願意從事外交工作。參加外交工作就是執干戈以衛社稷，外交工作這個戰場需要很多優秀青年才俊來參與。聯合國的大門前有一句名言：「將刀劍作為犁田之耙。」充分闡明外交工作就是追求和平的意涵。

最後錢博士在提問後又語重心長的提醒學弟妹同學兩點看法：第一、任何一個國家的安全要靠兩件事，一個是軍事，一個是外交。軍事打的是武器系統的戰爭，外交是打人的戰爭，是人對人的戰爭，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國家能夠培養最優秀最有能力的外交官，對於弱國來說，最少可以保護國家利益，不致於有過分的損失。

第二、至於臺灣屬於中華民國，在國際法上是有依據的。有許多學者寫文章說，對日和約沒有明白地規定說臺灣歸中華民國，是日本放棄臺灣並沒有加上歸還中華民國。但是在和約的第十條很明白地規定，所有居住於臺灣澎湖的人民都被視為中華民國的國民。也就是說，日本確認中華民國對於臺灣澎湖有充分的管轄權。

一般國際法談到領土的取得，有各種各樣的方式，其中一樣叫Prescription，是「時效」的意思。一般說據有一塊土地超過25五年沒有其他國家挑戰，根據時效原則，就取得擁有這一塊土地。

中華民國於1952年4月28日與日本簽訂對日和約，依據和約第十條條文合法取得臺灣澎湖的管轄權，迄今早已超過半個世紀，並且依據國際法，中華民國具有臺灣、澎湖、金馬的主權是合法而毫無疑問的。依據這個法理根本就沒有臺灣地位未定論的問題。

中華民國成立於1911年，如今剛好是一百年，以前中央政府在南京，現在中央政府在臺北。國民越來越多元，居住在臺澎金馬的人民都是中華民國的國民。法主張五族共和，看來現在還必須額外增加外籍配偶以及落地生根的外籍勞工。文：西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