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民主義走入歷史 三民主義研究所開出新局─曾建元﹝三研所博士候選人﹞

八十九年六月三日,國立台灣大學校務會議在少數異議下,於驚濤駭浪中以鼓掌方式通過三民主義研究所更名為國家發展研究所。台大校園爭騰十年的三研所更名案,在二十一世紀來臨的前夕,至此終告塵埃落定,「三民主義」走入歷史,三民主義研究所則將開出國家發展研究的新局。

◎改名之路漫長而艱辛

台大三研所爭取改名的歷程如此漫長而艱辛,而在校務會議上一度又面臨部分校務會議代表的質疑而幾乎功虧一簣,以筆者的觀察,原因出在兩個方面的思考盲點:一是政治性的,一是學術性的。

眾所周知,三研所的成立是世界冷戰結構下兩岸意識型態對抗的產物,目標原在培養三民主義理論的研究與教學人才,由於台灣的三民主義研究體系是以蔣中正的詮釋典範為藍本建構的,而蔣中正的詮釋典範乃重在革命實踐,強調意識型態的武裝與順民的模式,因此,三民主義的研究在台灣遂受到極大的政治干預,三民主義的研究空間也隨之受到不當的限制。儘管如此,在大學的自由學風孕育和三民主義學界的共同努力下,三民主義研究仍從意識型態教義學開創出台灣國家發展經驗與理論研究的新路,而這正是筆者曾在《國立國父紀念館館訊》撰文鼓吹的「以台灣為本位的三民主義」。

◎存廢的爭議

從三民主義研究到國家發展研究的這種典範轉移,是在潛移默化中展開的,各校三研所課程的轉型,其實也早隨著台灣社會的民主開放而於八零年代即已陸續完成,名實相符的所名更改,在非師範體系院校中,直到九零年代末葉,則僅存台大猶在遲疑不前。台大由於歷史地位特殊,導致三研所的更名議題,在校園保守與激進力量皆將「三民主義」作為一種圖騰看待的情況下,竟成為一種象徵性的政治鬥爭,三研所的更名問題,乃始終無法進行「去政治化」的思辯。台灣社會民主化後,三研所的更名問題演變成為更為複雜的存廢問題,弔詭的是,保守與激進兩種對抗力量由於皆爭取不到校園多數的支持,乃竟然在更名的問題上合流,成為三研所轉型最後階段完成的最大阻力,換言之,傳統的政治性思考被披上了學術思考的新衣,政治鬥爭改而以學術典範鬥爭的面貌重新出現。

◎更名的正當性

廢所論的最主要迷思在於,他們不承認人文社會科學的學術研究有科際整合研究或大理論路徑的可能,而專事崇拜專業分工的科學技術。殊不知這正是現代性分割人類知識心靈的悲劇。三研所從事的是一種學士後的科際學術訓練,學生皆擁有大學分科的專業基礎,所內課程係做學程式的主修設計,而且碩、博士研究生均需完成經專業認定審查的學位論文,學生專業研究成績的考核,與國內各研究所實無二致,至於教授的來源,也與其他系所的聘用審查與評鑑方式一樣,並無特權。然而三研所師生還多了一項科際研究的視野,這是以主修學程為中心展開的與其他學程學生的對話,使得三研所的研究取向更具有開展性、總體性和實驗性,這在以國家發展為終極關懷的學術研究上,顯得更為重要,因為人類社會現象是各種不同因素交織的總體結果,我們不能把分類觀察的結果誤以為就是世界的全貌。國家發展研究具有經世濟民的實踐性格,乃必須重視局部與總體以及理論與實踐間的辯證關係。職是,以學術水準低落為理由所進行的批評,如果未能舉證三研所的研究考核標準與其他系所不同,則顯然是出自於一種來自不同學術社群間的偏見。

◎學術研究的取向

其次,廢所論否認「國家發展」可以作為學術研究的典範。第一個質問是涵蓋面過廣,「包山包海」,是不是也可以將「大氣科學」、「醫學」等等學科包括在內。第二個質問是,學說上有所謂政治發展、社會發展、經濟發展,但未聞有所謂的「國家發展」。本人對前者的駁論是,科技政策研究不等於科技研究,科技政策研究屬於人文社會科學範疇,並且必須置放在國家綜合國力發展的戰略高點才具有國家發展研究的價值,與自然科學研究自不可混為一談,但從事科技政策研究的,自然必需要具備基本的科技相關知識與社會科學,這是可以透過課程的開放選修和研究者的自修來完成的。至於「國家發展」的概念可否單獨成立,本人認為是不成問題的,因為所謂的政治發展、社會發展、經濟發展諸般概念,都是美國學術界發展出來的,在美國以外的世界,特別是新興民主國家和新興民族國家,他們更需要的是國家發展的整體指導綱領和經驗的理論總結,為什麼馬克思主義和現代化理論風靡了整個二十世紀,原因正在於此,所以,美國人可以高喊意識型態的終結,但在第三世界新興國家,則應當對於美國的學術帝國主義現象有所在地化或本土化的反省與批判。筆者更要提醒的是,三研所所提的英文所名為National Development而非State Development,這實已指出國家發展研究不等於國家學研究,國家學的「國家」是「大政府」的概念,是指與社會相對立的整個統治機制,而國家發展研究的「國家」則是指民主國家,是指在一定疆界上並有其政治組織的國際法團體,廢所論混淆二者,自然會把國家發展研究當做「國家統治技術」的研究,而再輕率地賦予政治化的聯想。從各國對於國家發展戰略的重視,本人深信國家發展的總體性科際研究乃有其需要,三研所應當要比諸如美國哈佛大學甘乃迪政府學院之類的設計,扮演著更重要的校園研究與國家政策間的架橋功能。

◎期待課程檢討的啟動

無論如何,三研所的更名完成了,「三民主義」的符號之爭已經走入歷史,在有著更為明確定位的新所名之下,我相信,課程檢討的工作才可以真正的啟動,否則,泛政治化的幽靈將永遠纏繞、干擾著我們對於三研所體制改革的規劃。去政治化的三研所,將有著更為公平的社會評價,三研所的畢業生,也將可在民主的台灣社會裡從事平等的就業市場競爭。作為一個應屆的博士班畢業生,特別是一個曾經在思想上長期與國民黨威權統治進行反抗的台灣人,我的心情是何等的喜悅與激動。而作為一個在校務會議現場見證更名歷史的一員,我除了要感謝所長陳春生、社會科學院長許介麟代表邱榮舉、校長陳維昭在校務會議上發言努力促成本案外,我更要與三研所的同學們深深感謝學生三長研究生協會會長蘇慶良、學生代表大會議長林政緯、學生會長張榮法以及全體學生代表的堅定支持與鼓勵。我們共同並肩走過美好的路程,我們已將台灣的未來結實地握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