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大人的故事...臺灣第一個護理學博士

時間:10月5日(週三)晚7:00~9:00地點:臺大文學演講廳主講人:余玉眉博士主持人:包宗和副校長夜幕初垂，秋風送爽，文演講座無虛席，包副校長言簡意賅的介紹傑出校友余玉眉的學經歷，以及她特殊的事蹟與優良的表現後，余玉眉把她的學思歷程略為序言：我的開場白。以及第一部分成長的日子、第二部分進入護理領域的學習第三部分：努力工作的時間與種種，第四部分：走上國際舞台。

她在序言坦然的說，學校原本就要她來但一直很忙排不出時間，直到現在才來，十分抱歉，在來演講前的日子裡思考著要說些什麼，也思念著一生對她影響最大的三個人，她的父親，余道真主任和指導教授Reva Rubin，並且也記得IMF新任總裁的話，婦女能頂半邊天(Women is half of the world)來表達第一位女性接受任命的喜悅，而從整個演講內容故事來看，余博士是每一個部分有為有守的表現，其成功的經驗豈只是能頂半邊天，有些事情即便是男子也難望其項背，真是巾幗不讓鬚眉，自有一邊天，悠哉悠哉地說出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來。

成長的日子

余玉眉並不諱言，由於父親在日本學醫，所以在她出生後一個月就被母親帶到日本東京全家團聚；五歲時日本太平洋戰事不利，全家倉促地回到臺灣嘉義。一家人當初搭的商船「高千穗丸」三個月後即因載運士兵軍火被炸沉，能免於船難是親友津津樂道之事。回臺後父親被日軍徵為軍醫，余玉眉從小與人接觸融洽，只會說日語不會說臺語，時常隨日人躲避盟軍轟炸，顛沛流離，整天生活在不安之中。日人稱被打敗者為「支那」，父親隨即告訴她：「我們是支那人，會被人欺負。」讓她非常震驚！

日本戰敗後余玉眉讀小學，直到這時她才開始學臺語，因為臺語不流利，時常鬧笑話，甚至老師問她有否穿「運動鞋」（走後門之意）也不懂，她想用臺語背誦「三字經」也沒有成功。因語言困難，不敢說話而變得喜歡畫圖，暗自決定了第一個人生目標─未來要當畫家，但她父親不贊成，認為當畫家將來會沒有飯吃，這席話引起全場一陣哄堂笑聲。余玉眉說父親在鄉下全科行醫不忍向窮病家收醫療費的慈悲行為也深深影響她幼小良善的心靈，讓她慢慢地終於建立起要學護理來照護民眾疾苦的心願。她記得父親選的家訓是文天祥的正氣歌，高高地掛在廳堂之上，歌云：「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余玉眉最欣賞「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這也是她一生做人處事最高的標桿。她從來沒有在權力威迫下甘願低頭服輸，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去完成合情合理的使命；總是努力去爭取達成任務的機會，據理直爭，從不放棄。例如當時她返國服務之後，因眼界已開，而批判醫院護理品質需要提升的事件，以及批判護理學系教師歧視懷孕護生的事件。她據理直言，讓長官大發雷霆，但其點出之缺失日後終獲改善。

余玉眉相當念舊，總是記得嘉義女中尊重學生的老校長余宗玲女士，余女士今年已99歲，最近她去看老校長，余校長問道如果我中風倒下要怎麼辦？余玉眉不假思索應道：校長請您放心，早在20年前我任職衛生署保健處時就為您準備好了「護理之家」，只要住進去一切ok，使得余校長笑逐顏開。余教授還記得嘉義女中教她國語的朱耘樵老師，是東北人，雖然帶有家鄉口音，卻是開啟她國語的好老師，從造句的練習開始掌握到中文句子的結構與型態。還有教她英文的衣復薪老師等。初中三年直升高中因不必操心開學考試，開始沉迷小說改編的電影，涉獵一些世界文學名著、愛的教育等書，甚至偷偷地看巴金的小說等禁書。

雖然余玉眉愛看課外書，但仍然以高分通過聯考考入第一志願的臺大醫學院護理學系，達成她的第一個心願。回想中學階段時常被反共抗俄、殺朱拔毛的語言淹沒。還有青年12守則中，她最有印象的是助人為快樂之本這一句。那時在家講臺語，學校卻規定在校一律要說國語，說臺語就要罰錢，害她被罰了不少，引得大家又是一陣笑聲。

進入護理領域的學習余玉眉在護理系四年並不死讀書，最喜歡巴夫洛夫（Ivan Paviov）的引狗流口水試驗，有時也比照的用自己的口水來做測試。最得意的一件事是將婦科病人案例與文獻對照發表在中國護士季刊上。雖然在這段時期也曾專心學習研究一些護理專業科目，如練習不完的護理技術、小兒科護理學等。但最有興趣的還是唸了很多中外課外書，例如徐志摩、三島由紀夫、托爾斯泰、賽珍珠等名家寫的書，也常跑文星書店。但對”What is Nursing?”是尚未有十分深入的了解。由於她是以第四名的成績畢業，被留在系裡當助教，因為那時物資缺乏，大冰箱是護理系的寶貝，所以當時被分派的第一件工作竟然是擦洗護理學館營養實驗室的冰箱。當時護理系的余道真主任認為四年的護理教學與實習是不夠的，因此助教第一年的全年被分派到臺大醫院（十二個病房）加強日夜班的實務能力，後來幾年帶著基本護理學學生臨床實習，她開始步入護理教育的工作，但對“ What is Nursing?”還一直存著疑問；也仍然喜讀課外書，驚喜發現Victor Frankl存在主義與意義治療法頗為相關，更加有興趣於沙特、卡謬的書、1984喬治歐威爾（G.OWell）等等。

余玉眉自謙地表示她的英文能力在出國留學前並不足夠，能通過英文能力考試和GRE Test是因為奇遇，她大大方方道出故事，讓在座同學充滿了好奇與羨慕，使氣氛頓時顯得十分輕鬆有趣。1964-1966她獲得CMB獎學金前往美國匹茲堡大學進修碩士課程，初到美國時由於Culture Shock講不出來英文，只好住在收費較高的學校宿舍和美國學生及國際學生一起生活，慢慢地美語才能逐漸跟上，但上課聽講仍然艱難。後來在匹大終於讀到共產黨宣言和臺灣大部分的禁書，並選修Social Change, American Family等課。說到這裡余教授表示青年學生對共產主義好奇並沒有什麼不好，她認為馬克思思想也是一種新的思潮，被政客刻意渲染成禁書是不好的。因為愈禁愈好奇反而容易走偏鋒，若如美國任由自由瀏覽，各有所長，各有所好，各取所需，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設若為了反共而恐共，恐怕大家了解共產主義，這是違反教育意涵的。

儘管余玉眉認為自己的英文實力不足，但在匹大以一年半的時間就完成碩士學業，也終於了解護理是什麼。開始體會如何將「學理」應用到「實務」上的經驗，時常將個案經驗發表，認識何謂「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方法，尤其以臨床照護敘述法（Clinical Process Recording）以引導學生深入體驗「護理病人之意涵」的教學方法。她的指導教授是Reva Rubin。因為當時非常想家，可以說是在交出”Creativity in Clinical Teaching”的期末報告後，就倉促地回臺。回國以後還繼續做”Homework”，時常將研究報告寄給指導教授Reva Rubin，並且把個案護理經驗發表在國外護理專業期刊。1973年回到匹大參加護理專業研討會，並且時常為“ What is Nursing?”這個疑問繼續尋找答案。她在實務中的工作研究觀察，從傷口癒合的過程得到啟示，她說：「護理是提供保護，將周邊環境整理好，而讓其復原的工作。」

1975年因護理系師資須提升到博士級水準，余道真主任再次著意余玉眉去進修博士課程，但無獎學金支持。在徵得先生同意及娘家兄弟主動表示全力支持後，余玉眉下定決心回到匹大自費進修博士。並因對孤兒院小孩的高死亡率這個專題有特殊研究興趣，於是著手Mothering Behavior以及人本護理（Humanistic Nursing）的研究，是在Reva Rubin教授指導研究。余玉眉以Cognitive-Operation during Early Maternal Role Enactment論文取得博士學位。在進修期間，對於美國階級觀念非常明顯的印象深刻，那些自費的有錢學生可以不需做瑣碎繁雜的事務性工作，日常說話也比較得到尊重。讓余玉眉最得意的是，雖然英語說得並不是很溜，但是在課堂上和人口學教授做理學上的爭論，讓班上同學對東方女子刮目相看。

努力工作的時日與種種第一階段（1979-1984）：余玉眉在臺大護理學系擔任主任並兼任附設醫院護理部主任。首先在國科會資助之下負責國際合作研究「兒童癌症對臺灣家庭之影響」。因為必須向外勸募捐助，而促成1982年中華民國兒童癌症基金會之成立，第一任董事長是魏火曜（曾任臺大醫學院院長）。很多小額捐款都是來自病童父母、親友幫助，源源不斷的募捐。到2007年統計急性白血病之五年存活率從26%提升到78%。到2011年共補助11679位病童，補助總金額新臺幣約8億多元。

1981年成立「道真護理教育暨研究基金會」資助系友赴美進修碩博士或參加國際會議，因為在這方面政府提供的協助不足，必須自力救濟，以提升護理人才之素質及研究、師資等護理服務社會之能力。余博士斷言臺灣未來社會老化愈趨嚴重，越來越需要合格之護理人員，而護理人員之待遇也會水漲船高，諸君可拭目以待。

1984年教育部通過臺大設立護理研究所，其實開頭並不順利，有些上級長官認為護理無頭路。余玉眉主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去迂迴遊說，終於讓大家點頭同意，始有機會在醫學院院會通過，再經校務會議提送教育部申請。真是好事多磨，終於在護理系主任任內達成這個心願。還有向ABMAC、國科會及教育部爭取護理教師進修學位的獎學金，幸好當時林榮耀教授認為國內的確缺乏護理師資及研究人才，尤其臺大更需要在護理方面加強陣容，以配合附設醫院在實務上有著日益實際上的需要，所以大力支持。

第二階段（1989-1994）。余玉眉進入衛生署保健處工作，擔任處長。余玉眉在任職期間特殊之貢獻良多，茲舉其犖犖大者如後：最值得提的是，她在任內使出生後嬰兒達到每10萬人只死亡6人的超世界紀錄，締造了一個相當傲世的輝煌成果。建立嬰兒出生完善的報備系統，使得我國出生嬰兒統計的情資確實可靠。宣導騎機車要戴安全帽的保健政策成功，減少汽機車交通事故的傷亡。於可量性目標，青少年死亡率降低12%，使每10萬人之死亡人數由111降至98人。使數十年來一直高居十大死因第三位的「事故傷害」從2003年起降為第五位，直接造福家庭及社會，減少民眾的不幸及減輕社會的負擔。

菸害防制──降低吸菸率，研訂相關法規（1991送菸害防制法草案到立法院，1997年立法通過）讓吸菸危害健康的觀念深入人心，減少青少年吸菸率，促進全民避免菸害的保健政策終於落實。

將全國區域性稍有規模的醫院均設立「護理之家」使年成長率越來越高的老人，尤其不良於行之病患，得到適當之照護。在我國即將進入老年化社會之際，使得年長者也能生活得幸福愉快。

走上國際舞台余博士於1993獲得國際護理學會（ICN）邀請於西班牙馬德里舉辦的19th ICN Congress以「推動國民保健政策」為題做專題演講，廣獲迴響。由於深受美國代表們的推崇與肯定。余玉眉於1995獲選為美國國家醫學科學院（Institute of Medicine）的外籍院士。也使得她順利地進入國際護理學會（ICN）的決策核心圈前後達十六年之久。因而也促成「臺灣護理學會」於2005年在臺北成功地舉辦了盛大的23th ICN Congress，將臺灣介紹給從105個國家來臺灣與會的近4000位外賓。讓國際對臺灣的衛生保健工作優異的成就留下深刻的印象。

余教授一生獲頒的獎項很多，除曾獲頒我國衛生署頒發的衛生一等獎章外，近期也獲美國匹茲堡大學所頒發的2008 Legacy Laureate Award。於2009年獲泰國頒發的詩娜卡琳皇太后獎（Princess Srinagarindra Award）。其卓越表現極受各界肯定。2010年臺大頒發傑出校友獎給余玉眉以表彰她對國家社會在護理方面傑出的貢獻。

後記：余玉眉教授在「第三部分：努力工作的時日」中在臺大醫院服務時有甚多工作表現非常傑出，而且建樹良多。如對敗血病及院內感染之防範控制、護理工時之有效利用，加強Patient Care照護病患方面等等。由於全文某些情節必須連貫一氣呵成而難免掛一漏萬，實在是不得已。惟人生的旅途一步一腳印，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其善行亦必永落福田。（文：西礁子，10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