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大學校總區校園中的花木

康有德

二00五年2月25日下午,在台灣大學圖書館五樓慶祝虞校長兆中先生的九十華誕大會上,獲贈《虞兆中校長九秩壽慶文集》一冊,內容有夏鑄九教授《反省台大八零年代的校園規劃》大作一篇(見文集第2-119~147頁)。其中有關台大校園中的樹木記述諸多失實,特記述如下。這些錯誤記述大部分是引用校園規劃小組的報告而來。茲摘述如下:~)

1.鑄九兄所述「…校園地景栽植多為樟樹及白千層等。尤其是樟樹,既為適合生長的土生樹種,又與東京帝大、京都帝大等殖民母國校園的樹種一致。地景植栽的性格十分相似。…」見該文集。引用文獻中的記述錯了!~)

按至民國六十年代止,台大校園內僅有兩棵老樟樹,均種在總辦公室前二號館及四號館間。近二號館的一棵,因樟樹枝條質脆及易折特性,每有颱風枝折樹倒,曾一再補植。到七十年代,校園中三線大道花壇上栽滿其他樹木,有了防風之利,才逐漸穩定下來,與東邊的那一株才相互對稱了。七十年代以前校園中其他地點少有樟樹栽植。而今日三線道上栽植的樟樹,是在孫震校長主政時,由黃大洲教授擔任總務長時栽種的。因樟樹生長較快,不經幾年就超越龍柏成為主要的景觀。椰林大道上的大王椰子則一半以上是在台灣光復後補栽的。(見圖1及2) 帝大時期所種的大王椰子,大半在戰時被美軍飛機投下的炸彈炸倒,沒有倒的也是千瘡百孔。今日四號館正門牆壁的面磚上的彈痕纍纍,清晰可見;斯時老圖書館前也有一個方圓15公尺的炸彈坑,可以想像當時轟炸的猛烈程度及恐怖。所以,由此可知台北帝大時期校園中樹木的植栽與東京、京都二帝大校園的樹木景觀並不一致。這兩校我都去訪問過,與台大的園景頗不相同。倒是北海道大學的樓房與台大幾幢老館的建築,如一號館至四號館頗為相同,據告知那是因為台大舊館用的建築藍圖是由北海道大學帶來抄襲施工的。~)

關於校園中有白千層樹種事,這種樹多分佈在各老館之間,在椰林大道上原無種植。在四號館與溫室間的白千層是我經手栽的,原因是每有颱風館前的樹木多被吹折及吹倒,白千層耐風吹,是為防風補種的。~)

2.傅鐘周圍的鳳凰木,不是日據時代種的。傅斯年校長於1951年春逝世。傅鐘是前國防部長俞大為主持兵工署任署長時鑄贈的。他是傅校長夫人俞大采教授的長兄。在1953年傅鐘建成後,附近才逐漸綠美化栽植了花木。栽種的鳳凰木因不耐風,包括颱風及冬季的季節風吹,一直很難維持美麗樹型,曾更植多次,也是在三線道上的花壇中栽種了龍柏及樟樹後,有了防風作用樹型才穩定下來。它不是日據帝大時中村三八夫及大治三郎教授所規劃。中村三八夫先生離台返日時是助教授職(台北帝大理農學部園藝學講座教室),他專門研究熱帶果樹,著有《世界果樹圖說》,這本書在1978年由東京農業圖書株式會社出版。~)

由上述可知,傅鐘包括旁邊的鳳凰木不是中村三八夫先生等所規劃。日據當時的園藝學教室講座教授是田中長三郎先生。夏教授大文中所引用的台灣大學校園規劃委員會工作小組(1983)《台灣大學校園規劃》p.23,台灣大學校園規劃小組(2001)《國立台灣大學校園規劃報告書》p.5,內容多有誤導,應請更正。~)

3.三線道花壇中之龍柏與杜鵑~)龍柏與杜鵑的栽種是在民國45年3月頃由法學院高化臣教授兼總務長時種植。龍柏的栽種是由當時園藝系教授杜賡甡先生兼農業試驗場管理組主任時負責,他商洽台灣省農業試驗所徐水泉所長(本校農化系教授兼,今台北科技大學地址)與士林園藝試驗分所(今台北市公園路燈管理處士林花卉研究中心)馮文波分所長(杜教授學生)無償贈送給台大的。這些龍柏由陽明山(草山)山仔后工作站(現改為陽明山花卉研究中心)移來。移植當時已是3月中旬,天氣逐漸炎熱,栽種時先施入由台大農業試驗場搬來的堆肥,因為深怕大樹移植不活,乃委由事務組主任朱仲輝先生及黃金先生等員工,借用台大校內消防水栓的水及水管,每日灌水約經2周後,適值鋒面到達台北,連日陰雨月餘,終於移栽成功,沒有一株死掉。按此批龍柏也不是如引用文章中所說是由陽明山拓寬工程剩餘樹木,更不是陽明山管理局所送。~)

該文中談到有于景讓先生參與一事,他是植物系教授,對於校園龍柏與杜鵑的栽植只是他曾多次發表了個人意見,並未參與這些樹的移植工作,而且他也不是園藝系教授。引用文獻中有二位教授芳名誤植,一是高化臣教授,另一位是杜賡甡教授,不可寫錯。~)

關於移植後的龍柏因該地陽光充足及良好的撫育,生長很快,成為總務處管理維護難題乙節,是因為龍柏根淺易倒及不知修剪技術所致,在設立支柱後,已無問題。其後間植樟樹,有了防風保護不愁倒伏了。只是現今看來,這些近五十年的老樹,由於長年沒有正常管理,有的樹型奇醜,有的受到高大樟樹的欺壓,實應考慮修剪或更換了!~)

4.關於杜鵑花、茶花及紫薇的種植~)據退休現居加拿大的園藝系教授杜賡甡先生近日電話聯絡告知:校園中杜鵑花苗木,一部分是由士林園藝試驗分所(現陽明山花卉研究中心)贈送的。當時該處負責人楊紹溥先生,現仍居住該中心的宿舍,經他選擇贈送給台大的。另有一部分是從三張犁、六張犁日本人走後遺留的苗圃中購買的。這些都是優良品種。此與校總區校長辦公室前水池旁帝大時期栽種的杜鵑品種大致相同的。另外,當時還有變葉木等,而今該處水池旁已改種草花,不見當年的景緻了。來源不同的杜鵑花苗木品種,主要有:皋月杜鵑(紅色)、白琉球杜鵑(白)、平戶杜鵑(粉紅)、火紅杜鵑(暗紅)、西洋杜鵑及台灣原生杜鵑(花小,肉紅)等。在沒有品種分配適當設計下,每當花季,就看到白一片、紅一片混色不勻。當然,事後補植的,在白色品種旁種一株紅色的,景觀已改善很多。~)

此後,多年下來在花壇中還有一些補植的其他花木,加上園藝學系馬溯軒教授改良的杜鵑花品種,對花色的調配更大有改善。然而因為樹老勢衰,以及沒有定時肥培及除蟲、防病,加上樟樹生長快速的遮陰而影響生育,每屆初春開學時的〝杜鵑花城〞,沒有往時的群芳鬧春繽紛燦爛了!這些花木在花季後應有即時的撫育、補植及更新,期待來春的美景再現。~)

馬溯軒教授也在龍柏與杜鵑花叢間擠植一些茶花及紫薇,增加春節有茶花,夏季有紫薇紅、白品種的開花,給這些花壇增添了一些色彩。只是有些地方受遮陰影響不適合生長,有些擁擠不堪的,都應考慮改善的。~)

5.振興草坪及其附近的植栽~)校園中第一學生活動中心與新圖書館前一大片草地稱之〝振興草坪〞。此草坪周圍植有龍柏及大王椰子,但因建新圖書館,這片草坪受到影響而縮小。圖書館完工後需要再綠美化,錫塯環境綠化基金會曾補助經費,重新整地、埋設噴灌更換草種,補植樹木。據凌德麟教授告知,當時由吳建誠景觀師設計。因為設計時沒有現場核對原有樹木,繪圖之後就發包施工。目前種在周圍的有刺桐及櫸木等,有些是擠栽進去的,十年來現都已長成大樹。草坪也更換過草種,但最後還是本地優勢的草類佔了上風。草坪周圍的龍柏由事務組茅增榮主任與同仁等及園藝學系的陳中教授修剪,鄭正勇教授也曾修剪過,是現今除掉兩條直直的大王椰子外,龍柏是最美的樹型。~)

草坪周圍種的刺桐(Erythrina varigata L. var orientalis (L.) Merr.),93年春部分樹木曾見到開花,綠葉紅花,煞是美麗。不意從去年秋天起,部分葉片早早落去,還以為是因為冬季特別寒冷,似落葉喬木等冬眠的關係。然而,看見《中國時報》3月22日AⅠ及AⅡ版報導,才知道是有釉小蜂(Quadrasti-chus erythrinae)加害肆虐所致。這種小蟲是膜翅目釉小蜂科的新種昆蟲,在豆科刺桐屬植物葉片上造癭為害而引起落葉,而且知道嚴重時會全株死亡,台灣全島的刺桐也有瀕臨滅種危機。日前曾到樹下查看,表皮下面青青綠綠,枝頭的芽也在萌動,盼望它再展葉開花,不要死掉。但有幾株栽植在大王椰子旁邊則是亂種的。~)

另有栽種在研究圖書館前面的櫸樹,生長很快,遮住了後面先前栽種的黃椰子等花木,景觀紊亂,很不諧調,真是〝多此一櫸〞。此事在工程驗收時,我曾提出過意見。參與工作的一位學生跑到我辦公室,表示很不高興。說:「老師,我是你的學生,你還罵我?!」我僅回答:「你是我的學生,我才表示意見,因為外人見到一些不對的事,那是連老師一起被罵的!」~)

縱觀上述,台灣大學從台北帝大建校起,七十餘年來校園中主幹道路中,樹木花草的種植,經多位前輩教授及同仁的付出才有今日的景觀,也是台北市區校園景點的代表。台灣大學的椰林大道,是數十萬菁莪學子追求卓越、傳承智慧,懷著無限憧憬實現夢想的所在。然而見到的是,除高大的大王椰子,旁邊花壇上的樹木及花草景觀,都是欠缺章法的集體創作。這些樹木有的龍鍾老態,有的不成樹型,亟應重新考慮或去或留,從景觀、生態及園林上再行研究改善,維持台灣大學校園特有的美麗景觀。

..寫於2005年3月台大杜鵑花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