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大博物館系統年久失修 亟需遠大規劃眼光

(記者/林承勳)沿著生態池與水車間的小徑徐行幾分鐘,會看見一座樸素的建築佇立在臺大農場旁邊。波浪狀的老舊屋頂與斑駁的樑柱間,瀰漫著近百年歷史的滄桑感。這棟建築於西元1925年落成,年代比臺大還久遠,早期被譽為台灣蓬萊米之父的磯永吉博士研究稻米的處所,因此被稱為磯永吉小屋(簡稱磯小屋)。

磯小屋平時除了作為農藝系師生的研究空間之外,一星期也開放三天展出磯永吉博士研究稻米時使用的器具。相較於臺大醉月湖、小木屋等熱門景點的活絡氣氛,磯小屋顯得安靜些。然而在去(2016)年九月初,磯小屋因為保存的文物遭竊登上傳播媒體、引來各方關切,同時也讓臺大在文物保存上遭遇的難題浮上檯面。

「當時小偷是直接破壞門跟框連接的部分進來行竊。」在人工氣候室擔任技師、目前被委託維護管理磯小屋的劉建甫還原失竊的現場時提到,因為建築物老舊,脆弱的門框連結直接遭到破壞,直接點出管理的問題所在。

礙於經費 防盜能力不足

除了屋內防盜能力不足,周邊的保衛系統也出現漏洞。在追蹤嫌犯的過程中,磯小屋附近約十支的監視器中,只有兩支調得出影像,故障率之高匪夷所思,線索的缺乏也讓辦案過程困難重重。所幸失竊的文物都已經尋回,劉建甫還開玩笑地說:「這小偷其實很有眼光,專挑帝大時期的珍貴金屬儀器下手。」

經過這次的失竊案,本應加強建物本身結構以防再次遭侵入,但因為磯小屋太過老舊,屋簷、牆壁、樑柱都有破損,廠商評估之後,認為必須進行大面積、整體的修繕,最後在經費沒有著落的情況下作罷。曾經擔任農藝系系主任的教授彭雲明無奈地表示: 「小偷都嗆說臺大沒有好好保存這些文物,礙於經費,我們實在無可奈何。」

由於建物本身暫時無法更動,目前只能選擇加強屋內屋外的控管,於展櫃跟門上再加堅固的鎖、添購監視攝影機跟偵煙器防盜防火。「可以做的都做了,但櫃子一敲,東西還是偷得走。」劉建甫認為,最簡單且有效的方法是在防護措施完備之前先將文物都收起來。

磯小屋之所以值得保存,不只是因為年代久遠,背後還有許多耐人尋味的故事。除了磯永吉對台灣的奉獻,在早期物質條件不好、缺乏先進儀器的情況下,還反映很多農藝系老師們努力的成果,才讓台灣後代能夠享受好吃的米飯。「或許這可以帶給農藝系同學,在課堂中沒有傳達到的使命感。」劉建甫補充說。

此外,磯小屋每年都有許多遊客從日本、中國大陸慕名而來,對於臺大周邊的居民還有推廣農業教育的功能,因此即使面對著經費以及管理人力等諸多潛在問題,磯小屋還是會繼續跟大眾講述餐桌上米飯背後,不為人知的感人故事。至於磯小屋的安全則會進一步聘請保全公司協助巡邏,以防意外再次發生。

除了農藝系的磯小屋,臺大許多系所也有收藏各自領域的珍寶。像是與校史館比鄰的人類學博物館,收藏有六、七千件的民族學標本、數萬件考古學標本,還有影像、紙質等文物近萬件。收藏中不乏全台僅存一、兩件的文化瑰寶,如噶哈巫或大武?族(台灣平埔族群)的服飾、台灣最早的玻璃板底片、排灣族的祖靈石柱等等,最近還有兩件珍貴收藏登錄為國寶。

人類學博物館 克難水桶接漏水

面對數量如此龐大且珍貴的館藏,光是在保存上就必須費盡心力。人類學系教授胡家瑜提到,不同材質的標本有不同的保存條件,像竹器、木器等屬於有機物,存放空間需要維持特定的溫濕度;織品更是脆弱,氧化或灰塵沾染都會造成損害,所以環境更要嚴格管控。平常沒有展出的文物會放在特藏室並用特製的無酸紙做成無酸盒來保存。「考慮到物品的珍貴性,我們必須比照正式博物館的規格來進行保存。」胡家瑜補充說。

如何讓收藏品能夠維持最久的物質生命,也是人類學博物館的首要考量。因此維持環境溫度濕度的空調不能停,包裹文物的無酸紙盒也要定期檢視,其他像保全、監視器、展場開館所需的照明燈光,在在都是可觀的花費。雖然臺大每年會撥給人類學博物館六十到一百二十萬間、看似可觀的經費,但光是用在維持基本營運上就已顯得吃力,還必須以計劃的形式,跟文化部、文資局申請經費。

更令館方困擾的,還有屋頂漏水的問題。人類學博物館跟校史室所在的建築物,是日治時期臺北帝國大學的舊圖書館,年代久遠伴隨而來的是維修方面的問題。經過評估,若要排除整棟建築的漏水問題需要花費上千萬,只翻修人類學博物館部分的屋頂也要數百萬。由於臺大無法再撥出更多經費維修,每逢下雨漏水的時候只能用最克難的方式應對:用水桶接漏水,再將受潮的文物進行除黴。

「很多博物館覺得不可思議,怎麼能讓珍貴文物遇到這種問題?」胡家瑜苦笑說。在外人眼中,人類學博物館已經是臺大博物館群裡,條件最好的一個,卻依然為經費短缺的問題困擾。

位於蟾蜍山腳的臺大昆蟲標本館,也有著同樣的難題。昆蟲標本館中僅開放給學者進行研究、標本比對等用途的典藏區存放超過三十萬個昆蟲標本。礙於空間、經費不足,大量的標本只能集中放在同一個空間,並用兩台小空調維持溫濕度,再以奈片(一種對人體有害的揮發性保存劑)防止標本損壞。

臺大昆蟲標本館雖然地處校園的外圍區域,空間不甚大,經費也不是很豐富,但昆蟲系從沒有想過要從臺大博物館群裡缺席。昆蟲系教授、曾經擔任昆蟲標本館負責人柯俊成認為,昆蟲雖然歸類在動物裡面,但種類之豐富、樣貌型態之多樣,精彩程度絕對是其他類群無可比擬的。「博物館裡不能沒有昆蟲。」柯俊成強調。

博館群勉力堅持理念 發揮社教功能

不同於學者關起門來做艱深的研究,博物館更是發揮社會教育的重要機構。因為昆蟲型態多樣、色彩艷麗,對中小學生甚至是成人來說,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教材。來到昆蟲標本館特展區參觀的民眾,可以看到多樣的昆蟲標本、模型,以及些許外國以昆蟲為原料製造的食品,且興趣一旦受到激發,也有可能會把昆蟲變成的志業或副業。這時博物館不但是啟蒙地,更是聯絡、交流、展演的管道。

面對目前普遍經費不足的情況,各個博物館都在堅持的理念中,盡全力維持運作。劉建甫希望磯小屋能持續提醒大眾,碗裡的一粥一飯,都是前人日積月累的努力成果;胡家瑜期許透過對過去文物的收藏,可以讓社會大眾理解和欣賞臺灣文化的多元與豐富性且有助於原住民部落尋回文化傳統,為現代生活注入更多文化的活力。柯俊成則是希望,昆蟲標本館可以帶給大眾更多的興趣與啟發。

雖然博物館不是臺大優先編列預算的對象,經費短缺的狀況短期內可能無法得到改善,但柯俊成樂觀地提到,京都大學用一百年建立博物館系統的例子。「臺大還有十到二十年的發展時間。」即使目前只能維持運作,仍不忘改善。柯俊成期許在不久的將來臺大能夠像京都、北海道大學一樣,成立自己的博物館,妥善保存校內的文物。